水乡星河 舟载匠心

　　水乡的路，水云铺；进庄出庄，一把橹。江苏兴化，游人倚靠于木船上，享受着田园诗意。千百年来，兴化因水而运，借水而兴，自古便有“一半耕田一半水”的说法。

　　有水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船，“咚咚咚”的敲凿声，已在此响彻百年。工坊里堆满了高大的杉木，各类造船工具悬挂在墙壁上，传统木船制造技艺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周永干（见图，周社根摄）正打磨着木板，在他脑海里，木板被组合成坚实方舟，行驶在江河之上……

　　周永干家世代以造船为生，到他已经是第五代木船制作手艺人。在他记忆中，小时候每天看到的就是爷爷和父亲在造船，18岁他开始跟着一起做。

　　木船质量一直是周永干最在乎的事情。过去，在河网密布的长江岸线地区，木船本身就是一种生活载体。“渔民们一家老小都住在木船上，对他们来说家就是船，船就是家。”这份活儿看似造船，实则安家。

　　因此一条木船必须兼具安全与实用两大要求，这让周永干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。“我们就是给他们建一座房子，房子要能抵挡狂风巨浪，我就希望把每一条木船都做得结实。除此之外，船也要好用，这样他们才能在风雨里有个好收成，更好地生存下去。”周永干说。

　　谈到船体质量自然绕不开木船的拼接技术。拼木成舟是木船制作最大的特点，选好的木材，经过测量、断料、破板等工序后，被切割成造船的木板。一块块木板通过掺钉拼合、枣核钉拼合、“T”形拼合等方法，层层相接垒成船体。在竹泓镇有句制船古话：一尺三根钉，即一尺的木板拼接需要打三颗钉子。“我后来发现，一尺需要打四颗钉子才能够保证不漏水。”经过不断实践，周永干将父辈们的制作口诀改为更为科学的“一尺四根钉”。

　　木船制作流程繁杂，足有100多道工序，大体步骤可拆解为铺板、做帮板、做底、投船、做挡浪……其中最有难度的步骤非“上大腊”莫属，“大腊”是木船两舷中间靠上位置的特殊结构，可以抗击风浪冲击，缓冲两船相互的碰撞。由于大腊的木板需要打磨成带有弧度的板材，因此在选材和制造材料过程中要求极为严格。

　　航运船、捕鱼船、工具船……种类多样的木船形制，既为社会生活需要，也象征一种社会形态，更是文化传承的瑰宝。靠水而生的兴化渔民，捕捞工具、捕捞方法不同，所使用的渔船也不尽相同。“大网帮渔民的船需要单独建造装网的区域；老鸦帮的船形似柳叶，两头略尖微翘，船身狭长，航速极快，为的是在水鸟吞食渔获前抵达；而披风船则用一种由竹篾条编成的‘鱼罩’捕鱼，其内部结构又与其他船不同……”讲起木船形制，周永干滔滔不绝，他告诉记者这只是渔船的形制，还不包括工具用船、航运船等。

　　这些年，随着工业化发展，摇橹出行的水乡生活图景渐渐消失，木船制作技艺也亟待转型。周永干将造船的视野转向尖头船、旅游画舫船等产品，借用现代技术，让造船耗时更短、质量更好。“虽然各地兴起的乡村旅游为木船制作带来了新的生机，但我们要居安思危、不断创新，让木船制作技艺这项非遗能够传承下去。”周永干说。

　　船从垛来，周永干和他的“船说”还在继续，以船为载体的江南生活样貌，又有了新的篇章。

　　本报记者 白光迪 

　　《人民日报》（2025年05月25日 第 07 版）